【职场江湖】医生有话说：长期超负荷工作，平均每4到5天熬通宵一两宿；互联网并不能解决实质性的医疗问题

【IT时代网、IT时代周刊编者按】当下社会流行着这样一种“思考方式”，即很多人都站在其他职业的对立面来看待该职业，最典型的一个职业就是医生，想必我们都听说过病患及其家属打骂医生的事。病患家属处在焦急不冷静的状态，自然脾气大，但这不是医生应该被打骂的理由。就这个行业来说，医生整体上还是很有责任心的，毕竟病人的健康甚至生命都在医生手里，他们自然不敢不谨慎。下面，就让我们走进医生的世界吧。读过此文，唯愿相互理解，彼此尊重。

“忙死了。今天上午上半天白班，下午休息，晚上7点半接班，一直工作到明天上午11点半。”张小红医生叹了一口气。

“要连续工作16个小时?”我吃惊地问。

“嗯。你能躺下就睡着，来了人立马清醒么?我做不到。有医生可以，凌晨3点以后睡半小时或一小时，来病人后立马起床，立马精神。”

张医生今年将近30岁，是位医学硕士。在学校时埋头读书，一个典型的学霸;上班后又埋头工作，成为一个责任心很重的医生。她已经在新疆D市州医院影像科下面的放射科诊断组工作了两年，每天的工作内容就是看患者的片子并运用所学知识做出诊断报告。在她所在的州医院，影像科包括放射科、CT室、MRI(核磁共振)室，每个科室又都有技术组和诊断组。技术组的技师负责给病人做身体检查，诊断组医生则配合技师为检查过的每一位病人写出准确的诊断报告单。

由于地处偏远，地区整体医疗发展不平衡，并且基于病人想方设法寻求好医好药的心理，D市州医院接收了全市大约90%的病人，据称年门诊量超100万人次。但是，“我们放射科做检查的技师就4人，出报告的4人，审报告的2人。”工作量不是一般的大。

我问：每天接待多少病人?夜班经常吗?

“白班12个小时，要出280到350个病人的报告单。夜班要出30到45个。周末会少点。出一份报告单所需时间不等，快则两分钟，慢的十分钟也有。”

“这个月排了8个夜班，上月7个夜班。平均每4到5天熬夜一两宿。”

根本停不下来

D市州医院是新疆的三甲医院之一，算是不错的公立医院，但也承受着病人多医生少的巨大压力。“忙死了，根本停不下来!”张医生这句经常挂在嘴边形容自己的话，其实也是医院整体状态的一个缩影。

张医生说，D市甚至周边地区的病人都会来这里看病。为了打开更多的看病通道，除现场排队问诊之外，医院还开通了电话预约、网络预约和微信预约等。“我们医院跟互联网的结合是很先进的，排在全新疆前列。”微信公众号是几个月前开通的，主要是方便病人就诊导诊、自助查询和医患互动。在微信上，病人家属动动大拇指就可以根据病人的病情预约到具体科室的医生，并对具体药品进行标准化查询。另外，若是在医院里，只要扫描二维码，并输入身份证号和就诊卡号，也可以直接操作。“自助打印报告，自助查询化验结果”，确实很方便。

然而，面对着如此庞大的病人数量，并碍于医生太少、床位和医疗设备太少的事实，互联网的高效便也有一定局限。若更直面当下现实，那就是互联网只是有限地解决了医疗入口的问题，它并不能解决医疗资源缺乏和分配不平衡等实质性的问题。当然，这也不是互联网所能解决的问题。

这一点张医生感触尤深。她说，对于影像科，面临最大的问题是医生严重不足、病人量太多、尤其是三甲医院。引发的问题：对病人而言，他们不满意，需要提前预约，需要排队，他们希望不排队，来了直接做，做完立马出结果;对医生来说，工作时间长，严重加班，超负荷工作，疲惫。

“我们常遇到这种情况：有二十多人排队，总有几个会过来，要求你提前给他们做，我们说排队按号走，他们极度不满意，骂的也有，说没有同情心。都是病人，你让我怎个同情法?”

“假急诊占用急诊资源，因为急诊患者可以享受优先检查，快速诊疗。但急诊只是处理应急问题的，像心梗、脑梗、车祸、外伤等等。为了快，普通病人也去急诊科挂号，急诊大夫又不敢分流去普通门诊，国家规定首诊负责制度。所以急诊也多。结果二十几个急诊，都要求自己先做，总得有先后吧，总得有危重吧。多数人只想让自己先做，不管别人，我们不同意，就过来吵、骂，严重影响工作进度。”

由于超负荷工作，张医生这几天发低烧了，但仍要上班，白班加夜班，连续工作十数个小时。请假是几乎不可能的，那么多病人，哪个医生敢请假呢?“除非是走不动了。”

我说，医生本身就是很辛苦而且会引起不规律生活的一个职业，因为什么时候都有病人。

“对啊，我们又不能老说自己辛苦。”张医生回答。

现实是这么骨感

因为我跟张小红医生比较熟识的缘故，于是偶尔听到她向我倒苦水。在我看来，这是她排遣压力的一个方式。

她说她最恨值夜班。作为医生，每天都会告诫病人要多注意健康问题，然而医生反倒成了生活方式很不健康的人群。听起来是个悖论，但事实正是如此。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不能。

“我每次夜班，病人敲门或者打电话都会有‘濒死感’，肾上腺素迅速上升。心跳特别快，过电一样惊醒，出汗。还有一点，我们每天接触辐射，对身体也是一种损害，会引起很多疾病，会引起基因突变、血液系统、淋巴系统、性腺系统疾病。”

张医生在微信朋友圈里发的内容大都跟医疗相关。她经常会转载一些很专业的医学文章，比如“脊椎骨肿瘤的影像分析”、“有‘脑膜尾征’的不一定是脑膜瘤”、“X光胸片上气胸肺压缩程度的计算”等，还会转载一些跟医生或医院相关的新闻，比如“工作两年，年轻医生为何辞职”、“医生手术室捡到患者遗书：如果手术失败就停尸索赔30万”等。

当她从新闻中看到云南省第一人民医院原院长王某被查出受贿现金人民币3500万，以及价值8000余万的房产100套、停车位100个时，也会忍不住骂：“蛀虫和败类!”大约一个月前，她还给我讲了这样一件事：她的一个同事的好朋友，在上海一家医院上班，才27岁就猝死了。她同事本来要飞到上海参加葬礼，结果太忙就没去。

有一次，张医生手机中了病毒，拿去让人修，人家给她重装系统，刷机5分钟就修好了，收了80元。她感慨道：“我们学了8年医学，给病人做一个CT至少10分钟不到2元，出一份诊断报告至少3分钟不到3元。同样是知识获得劳动价值，我们怎么就这么廉价呢?”停顿一下，又说：“终于想明白了，因为我是员工，他是老板。”

“你多少工资?”我问。

“我基本工资3000多，加上奖金总共5000多。由于是偏远地方，物价高，基本工资才高的。哎，别人卖窗帘一个月5000到8000呢。”

有时，她也会萌生退意。

“我在想，把中级证拿了再走，三年合同到期走了是不是违约金会少点?明年8月到期。要么去小点的医院，要么干别的行业。”

“我其实想回乡下种地去。现在到处都是陷阱，而且吃的都是些垃圾食品。回去吃绿色的。我一直很看好绿色种植和养殖。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据我对她的了解，我想她未必真的就下得了这个决心，毕竟，她已为这一职业投入了十年时间。【责任编辑/梁浩】

(应受访者的要求，文中张小红的名字为化名)

来源：IT时代网、IT时代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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